《金陵十三釵》劇照
隨著戰爭史詩電影《金陵十三釵》的上映,導演張藝謀再次引發大家的熱議。影片講述了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的背景下,有關救贖、犧牲和人性光輝的故事。日前張藝謀做客鳳凰衛視中文臺《名人面對面》,對話許戈輝,說:“《金陵十三釵》是我耗時最長、耗資最大、耗費心血最多的一部電影,只希望大家能看到一部好的電影,這是我最大的心愿。”
貝爾提議“不當英雄”
許戈輝(以下簡稱許):《金陵十三釵》這部影片和以往的戰爭片有怎樣的不同?
張藝謀(以下簡稱張):2006年朋友向我推薦了歌苓的這部小說,當時我就覺得特別好,它以一個小女孩的角度看過去,就是現在電影最后一秒的定格。它給我一種特別的感覺,是在冷峻色彩氛圍中的一抹亮色,再加上記憶的主觀性,能讓電影呈現一種完全不同的樣子。所以當時我就說,我想拍這個東西,它會跟所有我看到的南京題材的電影都不一樣。
許:貝爾飾演的神父在嚴歌苓的原著中,是一個善良正直的正面角色,但沒有占太大篇幅,為什麼影片對這個角色做了這麼大的改動?
張:因為如果一個人物是平行發展的,他就沒有張力,他應該是有反差的。貝爾也覺得這個角色開始就是英雄不太好,他應該是出現在這個地點和事件中后,無意中做了了不起的事情,我們都喜歡這樣的人物設計。歌苓也認為這個角色對她觸動最大,讓人感到戰爭的極致環境能使帶有瑕疵的人格發生突然裂變,迸發出和平環境中也許會永遠沉睡的崇高。
倪妮勝在承受能力
許:每次您的電影上映前大家都對片中的女主角充滿期待,您有什麼樣的秘密武器可以讓每次推出的“謀女郎”都大紅大紫?關鍵在于最開始對演員的挑選,還是后來的磨練調教?
張:兩方面都有,首先要選對人。選人其實是一個艱辛、漫長和科學的過程,不是所謂慧眼識才、點石成金那麼神奇。我覺著看一個演員能不能勝任,并不能完全靠直覺,要反復地測試,反復地讓她去靠近你所要的人物。這部片子挑選演員的過程很艱難,尤其又要鎖定在英文流利和南京籍,所以可能是我覺得壓力最大的一次,但我堅持下來了,一直不停地在尋找,可以說倪妮是我們的唯一人選。
許:倪妮是因為具備了怎樣的特質,才讓您覺得她是唯一?
張:我一直跟倪妮說,你努力堅持吧,前途是什麼、最后是不是你還不一定,最后一秒鐘我也可以否決你,我還有很多演員在備選。我跟她講得很透徹,其實也是在考驗她,但她在一個未知的結果中,把兩三年的訓練一直堅持下來了,我覺得她的承受能力很不簡單,而這正是我所需要的。因為玉墨這個人物,她的出身、她的經歷,她最后淪落到南京底層這樣一個低賤的職業,其中巨大的反差需要一個內心有強大承受能力的人來演繹。
平衡許多元素最難
許:有很多觀眾是全程流淚看完這部電影,包括我在內。您作為導演在現場拍攝或剪片的過程中,有沒有流過眼淚?
張:我不是那麼形于色的一個人,所以很少掉眼淚。但很多次我在監視器后面看到演員表演的時候,我會心酸,會有瞬間的恍惚,仿佛回到那種艱苦的歲月中,看到人性的樸素、人性的善良,以及從中閃現出的光輝。這種瞬間讓我非常感動。
許:您曾經在我的節目中說過,創作遇到瓶頸的時候會覺得走投無路,譬如《搖啊搖,搖到外婆橋》。那麼在這部電影的創作、拍攝過程中,是否有過這樣的情境?最難的地方在哪裏?
張:你看了電影就會發現,其實處處是瓶頸,要把諸多元素平衡在一起是特別難的事情。舉一個例子,貝爾這個人物,要有血有肉地融入一部中國電影就非常難。請一個好萊塢一線演員不是我們的終極目的,我們是要讓這個演員與影片交融在一起,他最后呈現出來的不是一個明星,而是一個角色,而且他要合情合理。“合情合理”這四個字就是最大的瓶頸、最難的地方,因為之前國內外電影有過不少失敗的例子,外國演員來演主角,結果整個電影的感覺就是磕磕絆絆的,這對我來說是最大的挑戰。
更愿意安靜地拍小片
許:很多朋友關心,這部影片能在沖擊奧斯卡的路上走多遠?
張:謀事在人成事在天。每一年的這個季節,任何一個中國電影去報名參加都會引發這樣的話題,似乎“沖奧”是一個終極目標。但我只是要跟大家講,好電影不是靠這個來判斷的,固然我們希望得到某種認可,但實際上好電影是在人心裏。
許:這些年來,您既擔綱了很多宏大的制作,也關注了一些相對較小的題材,無論從技術班底還是資金條件上,您都擁有了極大的創作自由度,現在的您還有什麼樣的期待和追求?
張:還是希望有好的故事、好的劇本,這是最重要的。因為現在發展比較好的作家和編劇,幾乎都被一搶而空,還在醞釀中的作品都被預約好了。很多次我發現了一些苗子,希望去找編劇或者作家的時候,他們說對不起已經賣了,一點辦法也沒有。好劇本至關重要,至于其他資源我倒覺得不是決定性的元素。拍大片或小片其實一樣,它都是五臟俱全的,從我內心來講,我更愿意去安安靜靜地拍小片,那樣我壓力會小,我會更專注于人物的刻畫。
許:有些人會覺得,像您這樣的導演拍小題材的電影是對您的才華和資源的一種浪費。
張:這是個不正確的觀念,我們不應該以票房論英雄,更不應該以大小論英雄。這是這幾年來的一個不好的傾向,雖然說大片似乎是我先拍起來的,但它當時是無意的,我沒有刻意要做“大”,還是好電影最重要。大制作的電影固然是好像有一種了不起的視覺成就,但實際上還是應該仔細斟酌這個故事到底適合拍成什麼樣,你要扔開雜念和其它東西,找到它最適合的形式。我從一個導演的角度看,其實大片壓力特別大,要兼顧的東西太多,而小片可以讓導演更專注于故事和流程中的細節。